使用者:遺蹟iseki/文庫/小說/草稿 Present Corrido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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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過去踏去
作者:遺蹟
User:遺蹟iseki/文庫/小說/草稿_Present_Corridor
版權:保留一切權利

我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如果你單看我從前的外表的話,你可能會覺得很顯然啊,不就是男孩子嗎。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你很難從我現在穿着漂亮裙子、披着長發的樣子推演從的我。就在這個因為大腦超載而暈倒的早上,我想到了一些從前的事情。

不知道從幾歲開始,我常做變成女孩子的夢。

有時是被幼兒園老師按着強行午睡,有時是看完一本故事書——特別是有關女孩子什麼的。夢到過,自己變成公主、變成魔法少女,但更多的時候,我就只是夢到自己變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穿着漂亮,或者不漂亮的衣服;扎着,或者不扎着頭髮;走着,或只是一個人靜靜呆着。 

其實普通也挺好,但是在說「普通的女孩子」時,我想到的也絕不是「普通」,是「女孩子」。

可是顯然啊,我不就是男孩子嗎。從小被要求站着小便,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因為別人是說我是男孩子,我這樣做別人都這樣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要這麼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幾乎沒想過為什麼。

只有在日漸增長的身高,一次次撕下的掛曆中,我慢慢長大。小時候的時間過得好慢。和男孩子女孩子都玩不來的我,每次下課都只是坐在操場大理石砌成的台階上,看着被樹蔭和籃球架遮蔽的天空。

我幾乎沒想過為什麼。

我的童年是灰綠色的。有作為童年時代與一切東西混攪均勻的春天的綠,但更多是孤獨里填塞了自我、又難以抹平的灰。無論天空多藍,我一點都記不得了。

我幾乎沒想過為什麼。

或許只有在每個夜晚我的夢裡,我才是不被限制的自我。

可是我自己總是渾然不自知。曾經自己擁有白皙的皮膚、比周圍人矮得多的個子、同其它男生相比更纖細、偽聲完全聽不出來的聲線。一開始被拉去剪寸頭,後來在我的堅持下留了長些的頭髮。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想這樣,只知道這樣可以讓自己感覺沒那麼難受,直到青春期。

我開始瘋狂長高、越變越黑、嗓門變粗、體毛瘋長。我感到十分彆扭,卻說不出這是為什麼。每天晚上,自己幾乎總是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等待着進入能讓自己安心一點兒的夢。

有讀完《離騷》和《楚辭》後的夜晚,我夢到過自己在六角亭的荷塘邊緣芰衣荷裙,披着長發,作為一個女孩子;

有讀完《哈利波特》的夜晚,我曾夢到自己變成魔法少女,也到了霍格沃茲,不再當那個大麻瓜——想來簡直好笑,J.K·羅琳還是個反跨呢;

更多的時候,我還是那個普通的女孩子,穿行在一番番不同場景的夢境中,在這個與現在這個迷宮般的世界相似的世界裡相似的事情——不對,他媽的,夢裡不用吃飯,這麼個鬼地方不吃飯就餓死,而且在夢裡我是正兒八經的女孩子,在這兒我是個不倫不類的偽娘。

我不明白我的焦慮從何而來。明明就在那時候,我開始喜歡別人,卻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孩子。

這成了我最大的一塊解不開的心結。

明明自己不是女孩子,在迷糊的時候我卻還問㳓自己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因為我的潛意識把自己當成女孩子了嗎?

幾乎是在如此想時,我開始不管自己叫名字,只叫自己遺蹟。因為我幾乎同時發現我討厭自己的名字——那個三個字的,為男生而起的名字。

我為什麼這麼叫自己呢?我也不明白。

我的心和我的身體、我的標籤極度不相稱,我厭惡這樣子的外在的自己,甚至為男性特徵感到噁心。

可是我,什麼也改變不了。

每次刮毛都要把自己的腿刮破,竭力讓自己的身上不留一根多餘的毛,剃鬚刀不行刮眉刀脫毛膏、激光脫毛;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儘量讓自己不被曬黑、體重不再增加在妥協的情況下,儘量讓自己的頭髮最長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可愛一點再可愛一點。

可是我,什麼也改變不了。

在別的女孩子都開始發育、來生理期的時候,我只能對着自己永遠不會發育起來的胸口和用來站着上衛生間的東西嘆氣。

我也沒有可以陪着我的人,只有還在陪着我。 那些記憶向着過去踏去,只有我還在向前方鋪去。

現在我就存在於這樣一個世界,打扮成一個女孩子,想去變成想要的樣子。

可是我變成了什麼樣的一個人啊?為什麼我是遺蹟呢?

我現在的樣子也不是我想要的樣子。我何曾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我還是沒有變成想象中的那個遺蹟……

「行了,醒醒吧,聽你在那兒呢喃了半天,看來你今天情緒不是很對啊。」㳓把我推醒,「遺蹟醬不要難過了,想想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吧。我們又研究了一下地下的那些層數,你看一下。」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接過㳓遞給我的本子,他在上面打滿了筆記。其中有清楚的地方,也有一些地方是打了斜槓的(因為結果不太可信或是沒有東西),一些地方是非歐的,㳓還特別作了標記。

我還陷在剛剛半夢半醒的慣性里,過了半天才緩過來,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遍又一遍。

雖然知道㳓是細心的人,自己還是不禁感嘆筆記的詳細,基本上把我能想到的問題都標註了一遍。

「你剛剛在那兒回憶過去的時候,我就一邊聽你叨叨一邊整理筆記。不知道這玩意兒的可信度,但既然是你不小心發現的,十有八九是真的。」㳓給我翻着頁。

「……」因為這樣就是可信的嗎?

「話說,這些事情,璆琲是第一次聽吧。」右突然收起手,站起來,把手伸向璆琲。

「他聽就聽,無所謂。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下了床,爬起來。

我這時候發現㳓還拿着一個小本本,記着些什麼。

㳓似乎看到了我眼神聚焦的地方,把筆扣在本上,抬起頭,說:「為了記錄關於你的一切。我現在感覺,你身上肯定藏着巨大的秘密,你絕對有事情瞞着我。」

我幾乎脫口而出:「我怎麼可能瞞着你啊!」這是實話,我心裡憋着的東西能說的全給㳓說了。但是就連我自己也覺得,我身上是不是藏着什麼秘密?為什麼我一去仔細想那些事情就會精神恍惚?我依舊一無所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搞好3區,找到食物。

「你的眼神不像在說謊。算了,我為什麼要把這種事情告訴你。」㳓撇下筆記本,拉着我起身,「遺蹟醬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哦。」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或是這裡的一切。」

「我也想知道,我的一切,這裡的一切。」我翻起圖冊,「現在幾點了?我們該下去看了。」

「九點吧。帶上靖嗎?璆琲從你醒後就一直和他八卦。」

「開什麼國際玩笑,他現在又動不了,我們要一直搬着他嗎?」

「不是,你剛剛沒看嗎?-3層有植物間,那本冊子上的注釋有寫,這兒的植物和這棟樓外面——雖然我們還沒出去過——不太一樣,而且植物在那裡可以活動,沒準能讓他走。」

「等等,你說什麼?」我揉了揉眼睛,說,「我沒聽錯吧?」

「植物能走。沒錯。再說了,」㳓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背,「你忘了這兒寫的什麼了嗎?你不是要『向着過去踏去』嗎?」

我驚起。

「好,走。」

是啊,我該追尋了。